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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节(1 / 2)





  元和帝终于勃然大怒。

  弑兄杀父,是藏在御座下最血腥阴暗的秘密,也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梦魇。

  而如今,他的长子正一步步踏上他走过的路。

  如同他当年谋害重伤的太子和年幼的皇太孙一般,对亲兄弟下手,甚至早有筹谋,把手伸到了他的皇城司和禁军。阻挠肃王的梁勋已然树倒猢狲散,没了恭王这个对手,那么下一步,他会对谁出手?

  哪怕已被削爵禁足,肃王是皇室子孙,一旦他这个皇帝出事,仍能名正言顺地登基。

  元和帝一念至此,不寒而栗。

  没有万分确凿的证据能证实恭王确实是遭肃王谋害,元和帝却在数夜辗转后,决意以此案为由,将其废为庶民。这种事情,非他一意孤行就能办成的,帝王之下有朝臣百姓,肃王身后还站着顾皇后和镇国公府,他得找个助力。

  ——统领百官的相爷徐伯岳。

  元和帝对这位肥胖松软的徐相一向颇为赏识。

  召老相爷进宫后,他也不急着提肃王的事,只问几件交办给他的差事。徐相逐个应对,仍是惯常的稳重端方姿态,虽不像梁勋似的事事为皇帝思虑周全,却看得出身在相位的深谋远虑、权衡中庸。

  元和帝心中稍慰,待政事说完,话锋一转道:“恭王的事,徐卿近来可有新的消息?”

  “老臣无能,并未探到恭王殿下的下落。”

  “唉!”元和帝长长叹了口气,手扶龙首,缓缓道:“有件事,朕委决不下。”

  这便是探问态度的意思了,徐相端然拱手。

  便听元和帝道:“恭王出事后,朕曾派皇城司细查背后原委,桩桩件件,皆指向肃王,且铁证如山。”他声音微顿,觑着徐相道:“若果真如此,徐卿以为,当如何处置?”

  这般秘闻令人心惊,徐相面上稍露诧异。

  在老皇帝跟前韬光养晦十数年,稳稳坐在副相之位,对于老皇帝的心思,徐相揣摩得颇为熟透。他沉吟片刻,按事先斟酌过的,缓缓道:“若此事果真属实,谋害皇嗣的罪行决不可轻饶!”

  “可朕膝下,如今只剩他这独苗了。”元和帝试探。

  徐相长揖及地,“皇上春秋正盛,定能子嗣繁盛,慢慢抚养长大,何来独苗之说?身为皇子,理当文德武修,肃王若真有谋害手足之意,焉知不会有更恶毒的野心?老臣知道皇上心疼子嗣,但若因这层顾虑而不加惩治教导,怕会令他更加肆无忌惮。”

  这话说到了元和帝的心坎上,老皇帝凝重的神色微微舒展,“徐卿觉得,还是该重惩?”

  “老臣只是怕姑息养奸,养虎遗患。”

  “谋害皇嗣是死罪——”元和帝目若深渊,徐徐道:“按律当枭首。”

  这显然是不可能的,哪怕老皇帝真的有杀心,徐相也不敢附和,只恭敬道:“臣以为,肃王先前削爵禁足,已是重惩,如今若真的不思悔改,可告祭宗庙,暂废他为庶人。一则令他明白,此身荣辱皆皇上所赐,能予便能取,继而反思错处:二则令其消除野心,谨慎恭顺行事:三则可平息物议。往后,皇上子嗣繁盛,便是偏爱肃王殿下,也可在其立功时颁赐爵位,名正言顺。”

  徐相缓缓说完,跪地叩首道:“臣冒死之言,请皇上恕罪。”

  殿内安静了许久,元和帝才像是笑了下,“徐相此言甚是,何罪之有。”

  恭王出事后,元和帝所担心的不过是肃王狗急跳墙,效法当年的他弑弟杀父,篡取皇位。若以徐相的建言,斩断了肃王的念想,他亦能安稳,往后是提拔培养肃王,还是多生个皇子另择贤明,全在他手里定夺。

  且徐相向来行事老成,朝野间又有威望,他既有此心,定能在朝堂上扛住镇国公等人的反对。

  元和帝甚是满意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肃王废为庶人的旨意,很快就颁了出来。

  皇城司拿出的证据加上弑弟杀父的疑虑,足以让元和帝下定决心,而徐相在朝堂上的支持,也消解了顾家的压力,元和帝抚平了后宫,此事便再无回旋的余地。

  ——他甚至没召见肃王,容他分辩几句,便下令将其圈禁看管。

  恭王仍下落不明,没了肃王和梁勋的朝堂,渐渐变得风平浪静,元和帝少了枕畔的虎视眈眈,虽为恭王担忧,严令寻查之余,却也放心不少,对徐相愈发信重。

  靖远侯府里,青姈却明显觉出了紧张的气氛。

  周氏近来颇为忙碌,时常独自外出走动,便是年节临近的事也不太上心,悉数交给董氏和青姈打理。而戴庭安回铁山堂的时间也愈来愈少,白日里如常去衙署,回府后或是在书房忙碌,或是消失无踪,若回来得早,便到铁山堂陪她睡,若回来得晚,索性在书房躺两个时辰。

  如此忙碌着,转眼便过了除夕。

  许是时气所致,许是恭王下落不明令人伤心,宫里的太后忽然在这关头病倒,且病势缠绵,颇为棘手。她不是元和帝的亲生母亲,这些年深居宫中甚少露脸,这回倒是一反常态,想召命妇轮流入宫侍疾。

  元和帝原只是装个孝顺的样子,觉得今年朝廷的事令他头疼,若宫里太后这会儿薨逝,难免添晦气,遂以孝顺姿态允了此事。

  这两天轮到周氏侍疾,在太后榻前日夜照料。

  青姈嗅得出不寻常的气息,这两日也打点精神,跟董氏赴宴时留心听贵妇们的议论,若见着戴庭安,便当琐事说给他听。

  这日赴宴归来,已近傍晚。

  年节里衙署不开门,戴庭安倒是回来得比寻常早,进屋见青姈在侧间里整理衣裳,抬脚便朝她走来。里头青姈听见动静,回头笑了笑,迎上来帮他宽衣,口中道:“这满身的酒气,难得见你在外头喝酒。”

  “见了几位要紧朋友。”戴庭安双眸请炯,不见醉意,神色倒有点肃然。

  青姈将那赴宴时穿的锦袍解下来,有点诧异,“有事要说呢?”

  “跟我来。”戴庭安语气颇肃,朝徐嬷嬷递个眼色,等她带两位丫鬟出去,掩上屋门,便揽着青姈进了里间。铁山堂外铜墙铁壁,他甚少这般慎重,青姈也不自觉换了神色,将层层软帐从金钩取下垂落,轻声道:“是外面出事了吗?”

  “快了。有件大事,不到最后一刻,不知成败。柔柔——”他自圆房后,便悄然换了称呼,揽着青姈的肩郑重道:“我想送你出京城,避避风头。”

  青姈目光微顿,“是怕我出事?”

  “母亲久经风浪,不必担心,魏鸣他们也是。只有你,”戴庭安似是叹了口气,“我不敢让你冒险。”

  他点到即止,青姈却知道他的意思。